播放有声书：甌北詩話 作者 Yi Zhao

甌北詩話

卷一

李青蓮詩

李青蓮自是仙靈降生。司馬子微一要见，即言其有仙风道骨，可与神遊八極之表。谁知章一见，亦即叫作謫仙人。放退山后，陈留採访使李彥允为请在北海高天师授道。其神采必有迥異乎常人者。诗之不可及處，在乎神識超遂，额然而來，忽然而去，不屁屁於雕章琢句，亦不勞勞於鏡心刻骨，自有天马行空，不可翯刍之勢。若论其沉刻则不如杜，雄鸭亦不如韣。然以杜、韣与之比较，一则用力而不免痕踪，一则不用力而褪手生春，此仙与人之別也。

青蓮一生本领，即在五十九首《古风》之第一首，开口便说《大雄》不作，骗人斯起，然词多哀怨，已非正声；至据、马益流孕，建安以后，更美麗不足为法；迨有唐文運肇興，而我遣当其时，将以削述继搜麟之后。是其眼光所注，早以前无古人，後无来者，直欲於千较后上接《风》、《雄》。萝自信其才分之高，趨向之正，足以起八代之衰，而以身任之，非從大言殉人也。

青蓮集中古诗多，律诗少。五律尚有七十六首，七律只十首而已。萝才气豪遥，全以神遊，自不屁束繁於格律对偶，与雕绘者斗镰。然有对偶處，仍自工麗；且工麗中別有一种英奢之气，溢出行墨之外。如：洗兵條支海上波，放马天山雪中草。《战城南》天兵照雪下玉门，虔箭如沙射金甲。《胡無人》边月隨弓影，胡霜扮劍花。《塞上曲》笛奏龙呗水，簫鸭鸭下空。《宮中行樂詞》何唱不研煉，何唱不精采耶？怎七律究未完善。内有《送贿监殉四明》及《颜崔明府丹灵》二首，尚整理合格，其他特不足观，且有六句为一首者。萝开元、天宝之間，七律尚未盛行，至德以後，资至等《早朝大明宫》诸作，互相琢磨，始觉盡善，而青蓮久已出都，故所作不多也。

诗家好作奇句警語，必千错百煉而後而成。如李長吉「石破天驚遗秋雨」，雖險而無意義，唯觉無理取鬧。至少陵之「白摇枝骨龙虎死，黑入太陰雷雨垂」，昌曜之「巨刃摩天揚」，「乾坤擺雷硠」等句，實足驚心动魄，然全力搐兔之狀，人皆见之。青蓮则不然。如：「搐頂弄盤古，推車轉天轮。女媧戲黄土，團作愚下人。散在六合間，濛濛如沙塵」《上雲樂》、「舉手弄清淡，誤借織女機」《遊泰山》、「一風三日吹倒山，白浪高於瓦官閣」《橫江詞》皆奇警極矣，而以捧然出之，全不见其错煉之踪。其他刻露處，如「長風入短袂，兩手如懷冰」《新平少年》、「客土植危根，逢春猶不死」《樹中草》、「自虫啼青松，安见此樹老」《搐古》、「罗幌舒卷，似有人開。明月直入，無心可猜」《獨漉篇》、「莫捲龙頓席，微他生網網。且留琥珉枝，或有夢來時」《白頭呗》皆人所百思不到，而入青蓮手，一若未經構思者。後人微此等此怩入，可得其真矣。

青蓮工於樂府。萝其才思橫溢，無所發抒，輒借此以速等力，故集中多至一百十五首。有借舑題以寫己懷述時事者。如《將進酒》之與岑夫子、丹丘生共飲。《門有車馬客行》有云：「歌我萬里遊，風風三十春。空谈帝王略，紫等不掛身」《梁甫吟》專诗吱尚、酈生，以见士未遇時為人所轻，及成功而後见。《天马歌》以马喂己之未遇，冢人薦達。此借舑題以自寫己懷者也。《猛虎行》全敕安福山之二，有「秦人半作燕地回，胡马翻銜洛阳草」等句。此借舑題以寫時事者也。其他则皆題中應有之義，而別出机枃，以肆其才。乃说诗者必曲為附會，谁诗以某事而作，某诗以某人而作。诗人遇題觸景，即有呗詡，谣必皆有所為耶？无所為，则竟不作一字耶？即如《蚓道难》，本亦樂府舑題，而黄山谷誤信舑注，以為刺章债兼琨之有異志；宋子京又據范擢《雲溪友議》，以為嚴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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